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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前两天打电话回家,妈妈说莲芙又找到婆家了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。莲芙是我家邻居,我们那庄几乎都是姓“周”的,原本是一个大家族,所以算起来,莲芙和我本同一个祖先,而且还不是很久远的那种,也就是十代到八代的那种吧。我们那地方从祖上传下来的时候,就家规甚言,辈份分的很清楚,莲丽的父亲每次见到父亲,都恭恭敬敬的叫二叔,虽然他比父亲大好多,年龄都快赶上爷爷了。这样算来,莲芙算来也该是我远房的远房侄女了。

    春节回家的第二天,我们刚吃早饭,莲芙就跑到我家门口,她是来叫奶奶去打麻将的。奶奶以前喜欢玩纸牌,记得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,总会看到几个人围着桌子玩,三个人也可,四个人也行。后来,原来熟悉的那些老人一个个都离开了人世,再也没有人陪奶奶玩纸牌了,奶奶也就慢慢的开始打麻将。说是麻将,其实也就是特简单的那种,大概十来岁的小孩看两局也就会了。莲芙的父亲也爱玩这个,可惜家里不是很富裕,也就不和男人们玩那些钱多的,就和女人和老太太们玩,过过手瘾,一天下来一牌不胡也就输个三五块钱,最多不会超过十快。莲芙一边往院子里走,一边指着奶奶叫,妈妈笑着问:是不是叫姑太去打麻将的。莲芙一边跺脚,一边嚷嚷,到底说些什么也不清楚。是不是有人阿?奶奶问。莲芙就往外指,然后拉着奶奶就走,又是三缺一。

    “这孩子,什么都不知道,也不知道她爸死了怎么办。”妈妈说。我们都埋头吃饭,没人理会妈妈的话。虽然我们都和妈妈一样是善良的人,可是我们不会象妈妈总替别人担心,因为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担心是没有用的。莲芙的弟弟和弟媳都不管她,别人又能怎么样呢,最多也就在她饥饿的时候给她一碗饭,没有人会把她收留在家里的。当初莲芙的弟弟没结婚的时候,说如果谁不愿意照顾他姐姐,他就坚决不娶。可结婚以后,连他自己都不管莲芙了。因为媳妇嫌弃莲芙流口水,坚持和老父亲分了家,还不准莲芙进他们家的屋子。可莲芙终究是傻,不懂事,还以为那还是她亲爱的弟弟,经常往那边跑,每次都被她弟弟和弟媳吆喝回来,为此,我那可怜的哥哥暗自垂泪了好多次,自言自语道:自己姐姐,怎么就那么狠呢。可是儿子是儿子,女儿是女儿,手心手背都是肉,哪个都舍不得。如果舍得,当初就不会留着了。听大人们说,莲芙生下来的时候,有个算命先生说她天生和她母亲相克,建议送给别人,别自己留着了。可是莲芙的父母就是不同意。算命先生的话真的很灵光,在莲芙三四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世了,然后是她父亲一手把他们几个拉扯大的。莲芙小的时候很可爱,庄上的人都很喜欢,不幸的是她在八岁那年得了脑膜炎,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就毁了。当然这些都是听大人说,究竟那算命先生有没有我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小的时候,我们都嫌弃她,尤其夏天,她身上的口水会发出难闻的气味。我们一群小孩子玩的时候,她总喜欢站在旁边傻笑。我们就一起赶她走,把她赶的远远的,然后她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看我们玩。再大些,当我们知道利用别人的时候,就让她帮我们看这东西。她也愿意,常常一个人站在那儿给我们看书包,衣服等一大堆的物品,而我们却不知道跑哪儿去疯去了。有时候她父亲叫她吃饭她也不走。第一次听说莲芙找婆家大概是在我初中的时候。记得是初夏,吃晚饭的时候,妈妈说莲芙的女婿真的不错,第一次见面就给莲芙擦口水,如果能成,莲芙准享福。男的是莲芙的远房姑妈介绍的,比莲芙大10岁,没过几天我就见到了。长的有点丑,皮肤黑黑的,个子倒还不错,大概176cm那个样子吧,听说是因为家里穷,一直没讨到老婆。也许傻女也思春,自那以后,每次那个男人来了,莲芙就不再跟在她父亲后面,而是跟在男人后面傻笑着,男人倒也温柔,每次莲芙流口水的时候,都会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帮她擦,那感觉象照顾襁褓中的婴儿。半年后,也就是在那年的冬天,男人用一辆自行车把莲芙接走了,莲芙兴奋得连鞋掉了都不知道,而她父亲却跟在自行车的后面不停的抹眼泪。第二年的春天,看见莲芙几次,每次都紧紧的跟着那个男人,就如当初跟在她父亲后面一样。后来我上了高中,住在学校,便很少看到莲芙了。

    再次看到莲芙,她已经做妈妈了,怀里抱着一个胖小子,男人走在旁边,笑意盈盈,不时的湊过来看看,真是人间美妙的一幕。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的话,也许莲芙就一直这样幸福的活着。温暖的冬日,太阳懒懒的照着大地,风很大,虽未结冰,依旧很冷。把孩子哄睡着后,放到床上,男人就去洗澡了。澡塘离家不远,走路10分种就到了。洗完回来一身舒爽,老远就看到莲芙把孩子抱着,象在喂奶,男人的脸上露出笑容。看到男人,莲芙也笑了,男人伸手去抱孩子,有点凉,再看,已经没有了呼吸。男人的笑容立刻冻结了,随着蹲在地上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后来,莲芙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,男人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少了。终于有一天,男人把莲芙送了回来,走的时候躲着莲芙偷偷的走了,那些日子莲芙一直喜欢往河边跑,男人家就在河的另一边,莲芙的父亲久违的叹息又回来了。大人们都叹息说这孩子命太苦了。再后来莲芙的弟弟结婚了,过了没多久就分了家,莲芙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。也曾有人来提亲的,可是一提到不能生孩子,人家就不愿意了。于是莲芙就一直在家里呆着,始终没有嫁出去。放假回家时,看到莲芙,仍旧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莲芙一模一样,岁月,对于她,轻而易举地就跳过了。倒是我那个老哥哥,比以前苍老了许多,背比以前更驼了。

    “那个人不错,人蛮老实的,为了照顾他弟弟妹妹,自己到现在还没结婚。他说不嫌弃莲芙不能生育。”电话那端传来妈妈的声音。希望如此吧!那他为什么要娶莲芙,干嘛要给自己增加包袱呢,这些天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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